谭富英成功之面面观

丁丑之秋，因体弱遵医嘱辍学休养。性本爱好国剧，闲居无聊，日以听戏消遣。名生名旦、老伶工新进剧家及科班学生技艺欣赏殆遍，所有各人优劣之点亦略能领会，唯脑力过弱，出园辄忘，亦有印象较深未能磨去者，苟逢兴至，即笔之于册，积日既久，涂抹几满，以暇日草成此篇，聊供本刊补白。
富英幼入科班，根基甚固，天赋亦佳，其技艺十之四习自科班，十之二得自乃父，又十之四乃自行揣摩者。在谭派中虽属后进，较又宸之伧俗简懒，菊朋之纤弱轻浮，固远胜之。今日之地位能继叔岩为本派唯一传人。惜乎老谭在日，年方幼冲，未能多获亲炙。或有谓富英为余派者，不知余氏宗谭专取神韵，学谭者亦唯有遵余氏之道，始能入谭氏之堂。尤以青年剧人，既不获目睹老谭，与其茫然群趋于旁门左道，不如专效一最成功先进为妙。日之习书，未有真迹，能得数行古刻，亦大佳事也。

不佞尝以富英目下成就与其资质比析而观之，觉其艺事虽日益进步，仍可大有发展。盖以天赋资质而言，富英实优于叔岩，特人力方面似尚略逊耳。

富英嗓音宽厚甜亮，扮相清秀，靠把精致，绝非时下诸贤所能相比，凡此特长人所尽知。近察有可喜者三端：

1唱有韵味
富英唱工之改进可分三期：出科时嗓音平平，嗣经奋力用功，逐渐宽朗，组班后益形坚实，痛快淋漓，称心如意，唯唱腔简朴，仅以嗓佳见长，时用句尾放音讨好，即五年前亦复如是。其后渐能注意行腔，抑扬顿挫，然能谨守家法，绝无过繁之处。去岁东行归来，复知研求韵味，今正连聆其《奇冤报》《战太平》诸奏，妙处甚多，极耐寻味。是知天下实无一蹴而成之事，欲求成功不可不注意功夫火候也。

2身段漂亮
富英各戏身段有绝佳已成熟者如《问樵闹府》《定军山》《战太平》《探母》等多出，亦有少数尚可更求其美者。前曾有人贡献意见，近察已经改善，又着某种戏衣时身上毛病亦已全除，凡此对于身段美化程度均有莫大增进。

谭富英饰演杨延辉

3脸上渐有戏
脸上无戏为演员不能唱“活戏”之证。虽然脸上应与剧情相合始能谓为有戏，若表情不发于内心，矫揉造作，悲如是，怒如是，焦急又如是者，亦可谓为无戏。近年脸上嘴里身上均有戏而能彼此呼应者，杨小楼、梅兰芳、程砚秋三数人而已。富英脸上表情仅得其中，近已自知留意，吾于今正之《打渔杀家》见之。

总上以富英现在之艺术论之，已高出时下侪辈，虽然若按其天才，则前途远大初不止此。老谭逝世，叔岩归隐，承继谭派巨工，一般人皆属意富英，亦唯富英足以当之。